莫初初也由此知道，自己今天要回聘禮一事，已經徹底激怒了程薇婷等人，她可以拿了聘禮心滿意足的離開，一走了之，可陸鳳與柳兒還要生活在莫府的。既然當初回了莫府，又寧願她嫁到齊王府，都不願意來開莫府，現下又怎會離開。

可她走了之後，程薇婷等人又會如何對待陸鳳……她不敢想。杏眸閃過一抹異樣，自己似乎走錯了一步。端著茶杯的手指緊了幾分，骨節泛著白。這一微妙的舉動，亦未能夠逃過宇文錦的眼睛。

後者沈吟了一聲，極為自然說道：“伯母，初初近日失常念叨您，許是乍一離開您，心中還是戀母的，世子居旁邊的院落還空著，您若是可以過去小住一段日子，不僅可以換換環境，最主要的可以緩解初初的戀母之心。”掃了陸鳳一眼，“年關便會將您送回來，不過十幾日的功夫，不知您意下如何？”

聲音緩緩，黑亮的眸子深邃，即便是在征求陸鳳的意見，氣勢也未減弱半分。舉手投足間仍是貴氣盡顯，優雅尊貴。

陸鳳略顯風霜的雙眼透出一股子慈愛，雖仍是不敢去看宇文錦的眼睛，卻亦能夠聽出來他話中的真誠。初初能夠嫁到齊王府，能夠成為宇文錦的妻子，是她修來的福分。自己這一輩子沒有什麽福氣可享，自己的女兒嫁了個好夫君。且不管宇文錦的話是真是假，她這心裏熱乎乎的。

莫初初心臟“砰砰”跳著，眼中亦是驚愕。宇文錦他竟會主動提出請陸鳳到齊王府去住？要知道這不是現代，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請丈母娘去家裏住的。在這個時代，若是女子婆家的人去夫家住，定要有什麽說的過去的理由，否則輕易斷然不可以去的。

不僅她想到了這一點，在場的莫家人亦想到了這一點，尤其是莫天洛，他現在唯一能夠拿來巴結莫初初的就只剩下陸鳳了，倘若陸鳳還被人請走了，他豈不是一點籌碼都沒有了。

“世子爺，您與世子妃的感情當真好……世子妃從小便是個孝順的孩子，您能夠想到將陸姨娘請到齊王府，於世子妃來說是好事。”頓了頓，話鋒一轉，“只是自古也沒有娘家的母親到夫家住的先例，恕下官直言，這事好說不好聽，只怕下官不能夠如世子爺您的願了。”

宇文錦雖占了權勢，但他莫天洛卻是占理，不僅占了理，還站了言論的趨勢。自古以來沒有的先例，憑什麽因為一個世子爺的一句話就輕易改變？別說是世子爺，就是齊王也不一定能夠說出這樣的話。

娘家的母親住到了夫家，還是臨近年關，傳出去算是怎麽回事？莫府連一個女人也養不起了？莫府要拉攏齊王府，都要靠女人了？絕對是好說不好聽，莫府雖然遠遠比不上齊王府，但也是要臉面的。這樣的臉莫府還丟不起。

這一點莫初初清楚，宇文錦亦清楚。但卻是面不改色，連眼神都沒有變動。“莫大人此話有理，是本世子莽撞了。”話雖帶著自責，語氣卻是輕描淡寫，仿佛說著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。

莫初初下意識嘴角微抽，卻頓了一下。此事沒有說聽上去那麽簡單，但是將陸鳳請到齊王府雖然有違常理，但對她來說，誘惑實在太大了。可以讓陸鳳避一避風頭，等過一陣子程薇婷等人消了氣，亦或者時間長了沒有辦法再拿聘禮惹出事端時，再將陸鳳送回來。

不僅安全了，更因為她在齊王府住過，與齊王王妃都能夠說上一兩句話，怎麽也有些分量的。屆時即便是程薇婷等人還想動她，也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惹得起。

只是空想容易，要實施可就沒這麽容易了。且不說莫天洛，就是程薇婷幾人也絕對不會輕易松口。畢竟在聘禮上他們已經吃了大虧了。不知是莫初初有先見之明還是看透了程薇婷等人，現下就好像她肚子裏的蛔蟲一般，想法剛生出來，便見對面的“面色凝重”的程薇婷開了口。

“世子爺，您為了世子爺著想，亦為了陸姨娘著想，實在教人感動，教上天感動。只是老話說的好，莫要做有違天理之事。索性齊王府與莫府離得不遠，世子妃若是想念陸姨娘，回來便時，何必要違背習俗，將陸姨娘移到王府中呢。”

古代講究個世俗，這世俗便是理，百姓心中皆有個不成文的規定，這規定就是從來都沒有人做過的事情，便不能做，做了，便違背了世俗，違背了習俗便是所有人都不能夠接受的，屆時上至深宅內院，下至市井小巷，茶餘飯後提起這件事情，皆是笑談。

程薇婷這話似乎是戳中了點子，宇文錦一時圍坐應答，而其餘人便以為他被說服了。見狀，莫家的幾人忙趁熱打鐵，皆想趁機打消了他的念頭。

“世子爺，想必你也知道，陸姨娘之前在鄉下，最近才回到莫府的，這才在府中待了幾個月，恐怕還未適應府中的生活，若去了齊王府，恐怕更會不習慣。”

這話便是在說陸鳳鄉下的粗鄙習慣還沒有改正過來，到了齊王府恐怕要丟人了。

莫初初只聽這嬌嬌柔柔的聲音便知是莫清蓮，不必擡頭，杏眸閃過一絲冷意。

“蓮兒這話有理，不僅是外面的世俗不答應，即便是陸姨娘自身，也適應不了王府的生活，去了只怕給王府添麻煩，只怕教人看了笑話。”

程薇婷，順著自己女兒的話，使勁兒的貶低陸鳳。莫初初端著茶杯的手用了力道。

“再者說，世子爺，我這老人家話多，您千萬別見怪，您要請陸姨娘回去這件事情，與齊王商量了嗎？要知道這不是件容易的事。您孝心著實好，只是這不是件小事，您還是與齊王商量之後，再做決定的好。”

方琴這話說的倒是有幾分水平，既不像程薇婷母女倆，只會貶低人，也不似莫天洛那般直接。到底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，說話圓滑，教人即信服，心中又不會有半點不舒服。說了這麽半天，也只有方琴的話沒有教莫初初反感，也只有這句話，引起了她的反思。

宇文錦提出這一點，也是臨時冒出來的想法，來之前並沒有商量過。且不說齊王是否會同意，就是李玉蘭也不一定會同意，即便同意了，也難免不會給陸鳳小鞋穿，按照她的性格，受了氣也只會往肚子裏咽。而這種反應也只會換來變本加厲的惡待。

一個李玉蘭，一個林慕雪，兩個人奈何不了莫初初，便會將矛頭指向陸鳳，後者沒有反擊之力，進了齊王府就像綿羊進了狼群，哪還有活路。只是和留在莫府比起來，前者是發生在她眼皮子地下，她多少能夠照料一下，也省得擔心了。

這件事成了，對她來說當然是一本萬利，但宇文錦就要面對他父親齊王的壓力了。程薇婷等人的話雖然難聽，卻是不假。這不是說說就能夠辦成的，這關系到兩大家子人。

思及此，心下亦不輕松，秀眉微微皺著，未看向陸鳳，亦未看向宇文錦。她有私心，但不能夠讓他為難。而當事人卻像沒事人一樣，輕啜了一口茶，道：“伯母意下如何？”

此話一出，程薇婷等人的話仿佛打在棉花上，沒有起到半點作用。宇文錦說話時看著陸鳳，黑亮的眸子幽深，卻透著一股子讓人信服的力量。

陸鳳在莫府並沒有說話的權利，更何況現下不僅只有莫府的人，還有渾身散發著氣勢的宇文錦，她更是不太敢說話，生怕一句話說錯了。成全了程薇婷等人倒是沒有什麽，主要是若給莫初初添了麻煩，她豈不是要愧疚死。

但現下看見自家姑爺的眼神盯著自己，偷瞄了一眼，恰巧對上了那雙黑亮的眸子，心中一驚，忙收回了視線。雖說是自家的姑爺，但這氣勢也有太嚇人了。可是那雙黑亮的眸子中卻偏偏又透著讓人信服與安心的力量。連她都要相信，自己盡管點頭就好。

陸鳳剛這樣想著，竟然就這麽坐了，頭一點，仿佛不自覺似的，話便從口中吐了出來。“一切聽世子爺的安排。”等她反應過來，話已經說了出去。眼中爬上惶恐，齊王府是什麽地方，也是她能夠去的嗎。簡直連想都不敢想。

但話已經說出去了，世子爺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，總歸不能再收回來，也只得聽天由命了。

莫天洛心中一驚，看向陸鳳的眼中含著不滿於怒意。本以為這個女人是個守本分的，最起碼也不敢違背自己的意思，沒想到宇文錦的一句話，她不僅把他賣了，連整個莫府都不顧了。倘若真的去了莫府，他還拿什麽來巴結莫初初，拿什麽來拉攏世子爺。

不行，絕對不讓人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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